【赛马娘同人】关于黄金船的天才儿子回特雷森做训练师的事·第二十二章·夫妻(上)

2023-06-24 13:51:28     来源:哔哩哔哩

前章:CV22379110

预警:1.阿船OOC、小海湾OOC

2.男主高度中二龙傲天


(资料图)

3.马娘世界观私设

4.可能不适宜夜间睡前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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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前———

“是她过去的训练师——也就是您,校长先生。”

砰——

青年以随意聊天般的轻飘飘的语气,为校长心中一个长期以来越发沉重的心结作出了最后的证实。校长犹如从侧面被猛砸一记重锤一般,脚下一软,整个身子往侧面歪了一下,腿部撞到了脚边的茶几,让上面的茶具和桌面撞击发出一阵炸雷般的巨响。

撞击的疼痛让校长立刻多少恢复了足以让自己继续站稳的意识,但是双腿依旧在发着软,且不由自主地向后退着。他脸上的表情也很奇怪,嘴角明明在带着欣喜不停地向上咧起,但眼神却充盈着恐惧,用仿佛在看一个怪物般的眼神,注视着办公室门口的那个青年——他的亲生儿子。

而那个青年正挂着柔和的微笑,用眼神对父亲表达着【我知道您有很多话想说想问,先尽管慢慢冷静下来,不着急】的耐心,搭配上他那一脸和年纪全然不搭的银白络腮胡,反而活像是一个宽厚慈爱的长者一般。

最终校长后退的步伐为结实厚重的实木办公桌所阻止,也给予了他能稳稳站住的支撑,让他终于取回了一点组织语言的能力。

“为……为什么?”

校长在内心的纷乱之下只能组织出这样简单的问题,而悠零则当即回以早就预想好了的答案:

“因为母亲她当年自认为不适合与您结婚,但需要一个孩子来作为她人生的【压舱物】……”

“不,我不是问这个。我了解黄金船,她做出什么事我都不会奇怪……我是说你的事!”

“我?”

“对,你……你为什么……黄金船她是什么时候告诉你……或者说,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呃……这个就说来话长了。首先应该是我四岁的时候,那次是……是因为啥事儿来着?当时我们娘俩在大街上,因为什么事吵了一架,想不起来了……总之突然您就给她打电话过来,应该就是通知她您结婚的事;当时我就在旁边听着,从她和您对话的态度来看,基本就猜到八成了。”

“什么?!居然那么早就……”

“然后就是八年后同学会上咱俩第一次见面那次了,根据我妈在您面前的各种反应微表情什么的,就把剩下两成也确定了;最后就是再过四年,我十六岁了,基本长开了,就成现在这副模样——您瞅瞅咱俩这面部轮廓,这下颌线条,基本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是吧——哦现在长着这一脸胡子,可能看得不是那么明显;但您应该也知道我刮了胡子的样子吧?再想起来我妈她一直以来都把这当成一块心病的样子,就干脆跟她在这个问题上最后摊牌,让她彻底安心了。”

“那这……这么多年了……你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没去找您?”

“对!呜, 不是,你……”

语无伦次的时候被对方先一步替自己组织好语言并表达出来,那感觉其实和被堵住嘴也差不多了。

“因为没必要啊。”

“没必要?!”

“两家人各自日子过得好好的,干嘛要做那种多余的事?”

“可是……可是……”

“嗯?可是什么?”

“可是我是你的父亲啊!”

“啊是,没错,生物学上来说是这样。”

青年说出了一些怀有极端厌男情绪的年轻女性才会有的说辞,不过语气依然轻松淡然,没有蕴含一丝情绪化的感觉。

“……你恨我吗?”

“恨您?为啥?”

“为我……一直以来……没有陪在你身边,陪着你长大……”

“噗嗤……瞧您这……这是什么说法啊?呃,嗯,您看哈,母亲跟您怀上我的时候呢,已经是成年人了;瞒着您把我生下来呢,也是她单方面的决定。而且,她对自己这一系列行为的后果都有明确的认识,愿意为之负责。您则是对此完全不知情,某种意义上来说还能算是【受害者】的立场。就算我要为此去恨什么人,那也只会是我母亲而已,但这方面的事儿我们娘儿俩也早就掏心窝子地谈过了:我一点都没恨过她。所以说,您也没必要再开导我什么。”

“可是……可是……”

“啊啊,我大概能明白您的想法:您是在想,虽然说道理上您是没有错,但感情这东西是不讲道理的嘛,所以我还是可能出于类似【迁怒】的心理,对您多少怀有怨恨,是这样的吧?”

“……………”

尽管没有回话,但校长的神情和姿态无疑是对悠零的说法予以了默认。倒不如说,是借助悠零的分析,校长才会明白过来自己方才在想什么,为什么自己会那样说。

同时,他也开始重新从一系列激烈无比又纷繁复杂的感情中稍稍冷静下来,也重新回想起来,在自己与他的亲缘关系得到最后确认之前,与自己对话的这个青年是个怎样的存在。

“……那……悠零…………拜托你,请你坦诚地告诉我……”

校长的声音低了下去,颤颤巍巍地问道,“这一直以来……你对我这个父亲,到底……怀有什么样的感情?”

实际上他是在明知故问;重新回想迄今为止了解到的悠零的一切,以及他回答那个问题时的语气,校长对于这个答案在心中已然有了概念,不过也还怀着一丝渺茫的希望。

“我对您……”

悠零原本在继续随意地抚摸着满脸白须,用如之前一样的闲聊似的轻松语气开口,但吐出三个字后倏然停止。将身子站直,双臂抱在胸前,矗立着开始了严肃的闭目沉思。

校长看出来,在这个问题上,纵然他早已有了答案,但他仍然愿意再启动一次他那绝顶聪明的大脑,再进行一次思考,重新审视一遍他的内心——出于对自己这个,血缘上的父亲的,最起码的尊重。

片刻后,悠零嘴角微微翘起,闭着眼点点头,表明他已经完成了最后的这一次验算。

然后他睁开眼睛直视校长,字字分明地呈交了最终运算的结果:

“我对您,不曾怀有任何特别的感情。”

二十一年前———

“小悠,从今天起,他就是你的爸爸了哦!”

无比兴奋地,黄金船对儿子如此介绍着身旁的男人。

与这个男人的邂逅,在黄金船看来简直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奇迹。

他和那个人不但长得几乎一模一样,连性格也是如出一辙地温柔。就算是黄金船也不由得感叹,世界上居然会有这样的事,还被自己撞大运般地碰上了!

两人今天可以说是一见钟情,一开口便相见恨晚。仅半天下来,就互相确定了是命中注定的另一半,想要就这样一直共同走下去,直到人生的尽头。

世人广为传颂的那一种最浪漫的爱情,也不过如此了吧!

而对于自己告诉他已经有了一个儿子的情况,他更是豪爽地哈哈一笑:

“我已经等不及了,快让我见见我可爱的孩子吧!”

黄金船当然是感动得一塌糊涂,甚至不由得怀疑,这实际上是那个人的一场恶作剧。和大和赤骥结婚的那个其实是他的孪生兄弟;而他则不知从何得知了自己背着他生下儿子悠零的真相,又顾及到自己的感受,不想让自己太尴尬,于是便换了一个名字和身份,以这样的温柔的方式回到自己和儿子身边。

于是黄金船回应着他的愿望,立刻带他回家,将他介绍给儿子,以新的父亲的身份。

自不用说,儿子也一定会喜欢这个新的爸爸,一定会开心地欢迎他加入这个家庭的吧。

毕竟是妈妈我如此喜欢的人啊!

“爸爸,我们来玩积木吧!”

瞧,儿子这也不是立刻就笑容满面地,用他最喜欢的玩具来迎接自己新的父亲——

“好啊!听妈妈说小悠堆积木很厉害呢,可是爸爸的手有些笨,可能会给小悠拖后腿呢……”

说着露怯的话,现在的他流露出就好像当年初见自己时那般青涩,回应了儿子的邀请。

父子俩在悠零的房间有说有笑里一起玩耍,黄金船欣慰地看了这场景片刻,转身走向厨房,去为父子俩准备一些吃喝。

途中,黄金船不自觉地将头上的帽子摘下,随手丢在一旁,然后双手灵巧地将一头银色长发在转眼间编成一条厚实的麻花辫,带着端庄和一丝莫名危险的气息,垂在脖颈一侧。来到灶台前,转眼间就做好了形形色色的点心和饮品。

现在的黄金船感到自己简直就是一个完美的【贤妻良母】,是从前的自己完全没想过会成为的,甚至说,在心底嗤之以鼻,唯恐避之不及的形象。

但现在黄金船却为这感到满足乃至庆幸,庆幸着自己抓住住了这最后的补救的机会,把握住了那个男人,将自己和儿子的人生开始拉回了【正轨】。至于为此要付出的代价——让【不沉舰】就此封存,永不出航,根本不值一提……

很快一切准备妥当,黄金船端着热腾腾的奶茶和点心走向儿子的房间,却发现那里原本完全打开的房门不知何时被严严实实地关上。

那间屋子的门是推拉门,开关时上下的轨道理应会发出清楚的滚轮声音,且根本就没法上锁。可现在自己不但没有听到一丝关上的声音,门也好像被锁死一般,怎么都拉不开。毛玻璃上显露着三个大小各异的模糊人影:左右两个一大一小在动着的是父子俩;中间那个大概一米多高则有着棱角分明的轮廓,应该是他俩方才在悠零主导下,用积木堆出来的作品。

黄金船突然想起来,这好像是儿子第一次用积木以【人】来作为创作的主题——以往他堆砌的都是以建筑为主,加以舰船、空间站等没有【生命】的结构,而这次头一次见他的手下诞生出一个【活物】。但比起得知儿子的创作踏入新的领域的期待,一股不祥的预感先一步占据了黄金船的内心。就在这时,空灵的童声透过门缝传入了黄金船灵敏的耳中:

“看,爸爸,我堆得跟爸爸很像吧?”

“……是,是呢……小悠和妈妈说得一样,真的很厉害呢……”

他颤巍巍的声音里兼有着赞赏、惊叹,以及难以掩饰的恐惧。这也难怪,虽然自家儿子的巧思和手艺不容怀疑,一定可以将他的形象惟妙惟肖地描绘出来,但毕竟是用方方正正的积木作为创作工具,结果就是最后的作品处于一个【似人非人】的,恰好处于会触发一般人的【恐怖谷效应】区间,也就不怪他会多少感到不舒服了。

“爸爸,我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想问你呢。”

“什……什么问题呀,是……是爸爸和妈妈怎么遇到,怎么相爱的事吗?”

“不是啦,那种事怎么样都好啦!我只是想知道,爸爸希望自己的人生,到最后可以有一个怎样的结局呢?”

“诶?!这个……呵呵……这个,小悠,这个问题,爸爸不太喜欢呢……”

嗙———

黄金船手上的托盘被整个翻在地上,陶瓷的茶壶茶杯和盘子摔得粉碎,精心制作的奶茶和点心飞散到客厅的每个角落,把客厅弄得一塌糊涂;但黄金船已经顾不上那些琐事,她拼尽浑身力气,想要拉开面前好似和空间钉死一样的门。对于悠零的那个问题,那个人刚刚给出了可以说是最糟糕的答案。但还有余地,只要能及时打开门阻止儿子,就还有救下他的可能——

“爸爸,你想要以什么样子从这个世界上离开呢?”

甜美又空灵的童声问出了第二个问题。两个问题本质上是一样的内容,但是这第二次要简洁直白了许多,而那声音中也明显退去了许多童真与耐心。

“小……小悠,我……我们别聊这个话题好不好……”

第二次的答案,又是和好球区差了十万八千里——

哐!——哐———哐———!

“小悠,不要!小悠,你放过他!求求你!饶了他——”

黄金船用尽浑身力气,挥拳砸向门上的玻璃,然后转而用整个身体去猛撞,同时大喊着,为那个人声嘶力竭地向儿子恳求宽恕。现在她已经彻底清醒了过来,意识到自己在被恋爱冲昏头脑之下作出了一个何等愚蠢的决定。

然而整扇门依然是岿然不动,仿佛将来自外界的一切,包括黄金船的祈求声也一同阻断,只允许里面模糊的身影和声音单方面地泄露到外面。

“你想怎么死?”

简洁明了的表达,完全冷漠的声音昭示着这是他的最后一次机会——

“拜托,小悠,别这样嘛……”

哐——

黄金船终于是撞开了门,或者说,是悠零终于允许了门可以被她撞开,但好不容易终于进来后,她却整个人一头摔在地板上。她绝望地抬起头,望向房间深处坐在地上堆积木的父子俩的方向: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约一米高的,积木堆成的他。

尽管是积木堆成的好似《MOne CrOft》里走出来的【方块人】,但就是足以让任何人打眼一看便知道这就是他,让任何人充分理解到【神似】这个词的含义;让人不得不诚心赞叹自家的小天才手艺之精妙,天赋之绝伦,但也正是因为精妙至此,稍微多看两秒后,才会让人觉得越发有一种寒冷刺骨的诡异……

哗啦———

白嫩的小手轻轻扫过方块人的腿部,上方的头颅和躯干在重力的作用下崩解坍塌;旁边与其神似的男人来不及发出最后的悲鸣,整个身体就和散落的积木严丝合缝地同步着分崩离析,房间里洁净的木地板除了悠零身下的区域,也都在顷刻间为暗红的液体所浸染——

嗡——嗡——嗡——

几个圆盘状的小东西突然从房间的角落里窜出——是母子俩改造过的扫地机器人。经由黄金船加装了机械臂和扩展模块,悠零改写行动代码后,可以如同猫一般在屋里灵活跳跃腾挪着进行清洁作业。经过它们一番有条不紊的撕咬与舔舐,转眼间整个房间又再度光洁如新。

悠零站起身,走到黄金船身边:

“妈妈,以后不要再带这种货色(ゴミ)回家来,很脏的。”

他淡淡甩下这么一句话,然后走向房间里的卫生间,几个【吃饱喝足】的机器人也跟在他后面一起进去。经过一阵【哗啦哗啦】的倾倒声后,传来了马桶的冲水键被按下的声音——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男人绝望的嘶喊为水流的漩涡所卷走,最终一切又重归宁静。水龙头的声音响起又停止,悠零洗了下手,走出了卫生间,他眉头皱着,两手揉着太阳穴,满脸疲惫,好像刚刚完成了一场费心费力的大扫除一样。

然后他看到了瘫倒在地上的黄金船,眉头皱得更深了:

“妈妈的发型好难看,就像拖把一样,我不喜欢!”

黄金船一摸头发,摸到了一条精心编织而成,温婉娴淑地搭在身体一侧的麻花长辫;先前那股不祥的预感如今很快就应了验。现在悠零伸出小手,面无表情地朝动弹不得的自己走来,说是要替自己解开这条他眼中不堪入目的辫子,但黄金船更觉得他真正要做的,是拉着辫子把自己的整颗脑袋一并扯下来……

“不,小悠!不要,别这样!妈妈错了!妈妈知道错了!妈妈不会再做这种事了!小悠——”

“……快醒醒啊!妈妈!”

另一声空灵的童音自天外响起,明明是那般遥远,却比眼前这个小小的死神的声音要更有实感。

“啊———”

伴随着四肢涌上的充盈感以及床铺的柔软与温暖,黄金船从噩梦中醒来。睁开第一眼看到的是儿子那和儿时的自己一模一样的可爱小脸。

黄金船心里先是又一惊,不过立刻又平复了下来。现在趴在自己身旁,一双小手搭在自己身上,显然是方才想要摇醒困在噩梦中的妈妈。他的眼角甚至还挂着焦急的泪珠,除了容貌以外,完全看不出一点和梦里的那个死神有什么重合之处。

“呼——呼——呼——,妈妈没事,让你担心了,小悠……”

“妈妈,你做噩梦了是吗?”

“是啊,但已经没关系了,不用在意了,小悠。”

“是什么样的梦呢?妈妈在梦里喊着让我不要不要,还说妈妈错了什么的……梦里的我,对妈妈做了什么不好的事吗?”

“啊哈哈,没什么的,那是……”

黄金船看着儿子内疚的表情,本想立刻随口编出一个【小悠和妈妈捉迷藏,但最后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小悠了】这样轻松的噩梦糊弄过去,但是在开口之前,又是一阵话语从她记忆之海的深处飘出:

【但是妈妈向小悠保证,妈妈是绝对不会对小悠说谎,不会欺骗小悠的!请你相信妈妈!】

“那是………………”

“妈妈?”

“那是……妈妈不小心,把小悠的房间弄脏了……弄得到处都很脏……所以小悠很生气,就要……惩罚妈妈……”

“啊哈哈哈哈哈哈————”

“小……小悠?”

“我怎么可能会对妈妈做那种事嘛?”

“是……是吗……小悠不会惩罚妈妈,不会讨厌妈妈的吗……”

“当然了!小悠最喜欢妈妈了,怎么可能会就因为那种小事就讨厌妈妈呢?妈妈不怕不怕哦!”

儿子钻入了自己怀中,将小孩子比起成人稍微偏高一点的体温传达给母亲。

黄金船也抱紧了儿子去感受着,欢快的笑声和温柔的抚慰,此刻儿子展露出的温柔兼具了与他年龄不符的成熟和相符的童真,让黄金船的内心立刻感到无比温暖安宁,感到自己之所以要生下这个孩子,为的就是有这一刻也说不定……

“好了,妈妈,我们起床吧!——嘿咻!”

一分钟后,悠零挣脱母亲的怀抱,然后跳下了床,但黄金船还感觉有些意犹未尽。

“诶?现在几点了……才七点过啊,小悠你不再多睡一会吗?小孩子要多睡觉,将来才会长得高哦!”

“不睡了。妈妈你忘了,今天你不是有很重要的事,所以要送我去外婆家的吗?还是早点起床做准备吧!”

“啊……是呢,小悠说得对。好,妈妈这就起床了。”

是了,今天黄金船还有很重要的事。

她要去出席那个人的婚礼,和大和赤骥的婚礼。

现实中没有什么他的孪生兄弟,没有什么弥补的机会,没有什么后悔药可吃。

她凭自己的自由意志作出的一系列独断的决定,还是必须由她一人来对其结果负责。

和儿子一起洗漱完毕后,悠零一脸神清气爽的样子,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片刻,突然间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嗯嗯,这样就对了嘛!妈妈真是的,居然会梦到我会做那种事……”

“啊哈哈哈……小悠……”

除了尬笑,黄金船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儿子,但无论如何,儿子那元气满满的可爱模样无疑是给了她一个被好心情盈满的美妙早晨——

“弄脏了的话,只要把脏东西清理掉不就好了嘛!”

用毕早饭,现在就出门的话还有些早,为了消磨这段时间,悠零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起了电视;黄金船在旁边看着手机,和他确认着婚礼相关事宜。

明明是他大喜的日子,可惜天公不作美,密布的阴云表明今天会下雨,而且恐怕还不算小,于是原先预定的许多在室外进行的浪漫环节不得不取消掉,只能在室内进行一个比预定简单得多的婚礼。

正当黄金船打算安慰他,有自己在的话,就算是在室内,也能给他俩一个永生难忘的浪漫婚礼时,一通电话突然打了进来。

黄金船看到来电人的名字,偷偷瞥了一眼儿子,然后特意走到他听不到的楼顶花园中,轻声接通了电话:

“喂,小海湾前辈?”

“啊,黄金船小姐,早上好……打扰了。那个,我就是想问问……小悠这段时间还好吗?他还在在意那时候的事吗?”

“哦,他很好。那时候的事……他第二天就不再去想了!嗐,这点他是真随我,就是突出一个没心没肺,您也不用继续纠结了……”

“咯咯咯咯咯咯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儿子可爱的大笑声呼应着自己的话语从客厅传来。他在看的节目是一套搞笑综艺,自那天从幼儿园回来后,他突然不再像先前那样爱看那些严肃的新闻,转而看起了各种轻松的娱乐节目,甚至还包括一些面向他这个年龄段幼儿的动画片,然后看着那些发出像刚才那样的童真笑声。

“太好了……”

透过电话听到了那阵笑声,小海湾发出欣慰的声音。原本黄金船还在担心,听到一个孩子离开自己的幼儿园之后却更加开心的笑声,会不会让小海湾觉得尴尬难过,如今看来是自己多虑了。

不过,黄金船还怀有着另一重顾虑:

“那个,小海湾前辈,那个叫直人的孩子,是不是他的家长终于……”

“噢,不是的……其实,直人君他,并没有将那天的事告诉爸爸妈妈……”

“诶?真……真的吗?”

“嗯,是的。其实不只是直人君,那天在场的每个孩子,被接走的时候都是什么都没说。本来我也一直做好了觉悟,等着直人君的家长来问责……我想承担下所有责任,不会再去给小悠和黄金船小姐添麻烦。如果不是我一次又一次,让小悠失望透顶,他也不会做到那个地步……但是,直人的家长并没有来找我,我又去问了直人,然后,您猜那孩子说什么?他说他觉得不好意思说,他觉得确实是自己欺负人,自己做了太多错事才会被悠零惩罚,还差点害老师替他而死,所以不好意思再跟爸爸妈妈抱怨……而且,您知道吗,直人他也真的不再欺负别的孩子了!现在他作为班上最高最壮的孩子,就和一个大哥哥一样,很热心地帮助保护别人呢。还有别的那几个原先爱欺负人的孩子也是……啊!真不好意思,只要想到这些我就太高兴了,就一时间只顾自说自话了……”

“啊哈哈,没关系……听到这个我也很高兴。虽然……呃……”

黄金船回想了一下那天的一系列场景,浑身又打了个冷颤,“嘛,总之结果是好的就好了……”

“是呢,我真的很感激小悠。虽然是通过那样的方式……但最后他让我亲眼确信了,确信了我的孩子们都是本质上十分温柔,十分善良的好孩子……那天,孩子们围着我,想要保护我的时候,是我开办这所幼儿园这些年来,感到最幸福的时刻!而这一切都是拜小悠所赐!所以说,黄金船小姐,我今天就是想,能不能请您考虑下让,小悠回来上幼儿园呢?”

“这……这样的话,直人,还有那天被吓到的孩子们没关系吗?而且,我想您大概也能明白吧,小悠他和别的孩子之间,真正的问题在于……”

“……实在不行的话,我们可以给小悠一片独属于他的空间,安排专门的人来陪他玩耍学习,一直到他要去上小学为止。啊您放心这些都是免费给小悠提供的!我只是想……让小悠也能亲眼看到,这些孩子们,虽然也会做很多错事,但他们的本质真的是很美好的。”

“我知道了,先谢谢您的这一片好意了。不过,这终究还是得取决于小悠他自己的意愿,请您等我先去跟他聊聊吧。”

“啊,您说的对。是必须要尊重小悠的意愿呢……不过,黄金船小姐,可以让我来和小悠聊吗,就这样在电话里?”

“嗯,好的。您等一下,我把电话给他。”

“咯咯咯哈哈哈哈哈——”

“小悠,来,接一下电话吧。”

“哈哈哈哈哈——嗯?找我的?是谁呀,妈妈?”

“是小海湾老师,她想……”

“不接。”

欢快笑容瞬间消失,悠零甩下一张小扑克脸看回电视屏幕,但显然的,他现在的心情比起先前和现在节目的基调已经没有那么协调。

“你别这样,小悠,姑且先听老师说说吧!”

儿子变脸的速度之快,看得黄金船直接懵住了,她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处理现状,只是机械地劝着,并将手机强行放到悠零耳边——

“小……”

【嘟】

这次悠零更是都没瞥一眼手机屏幕,抬手就精准地按中了标着叉叉的红色按钮;电话里小海湾的声音只来得及吐出第一个字就被无情地切断。

“小悠,你这是干什么啊?!”黄金船吼道,同时手忙脚乱地又给小海湾打去电话。过了十几秒电话才接通,“小海湾前辈,真是对不起!儿子他太失礼了……”

“不……不是的……”,电话里小海湾抽泣着,艰难地回应:“是我的错,是我之前的无能,让小悠对我彻底失望了……我明白的……小悠给我的机会,已经被我用光了……他不愿再原谅我,我没有资格抱怨的,您不要责怪他……再就是……请您替我向小悠道歉,打扰了他早上的好心情,真的很对不起……呜,呜呜呜……”

“小海湾前辈,先别挂电话!您等一下,我来跟小悠说!”

说罢黄金船又气又急地转向儿子,想要用起身为母亲的威权训斥他一通,哪怕用上不讲理的打骂,也要强行让他和小海湾说话。

但在和儿子对上眼神的一瞬间,她又回复了理智。

儿子的眼神和两星期前的那一天,母子俩在路旁吵架时,他等着黄金船恼羞成怒的巴掌打到自己身上时一样。

【我倒要看看你都能做出什么事,能变成得多难看的样子】,他在用那双和自己同色的眸子,无声地说着这样冰冷的话。

在那双眼睛面前,黄金船具有的一切负面情绪,一切人性上的弱点都不敢造次,只能逼自己冷静下来,思考再思考,该如何妥善应对儿子的方式。

“……小悠,妈妈拜托你……小海湾老师她……是妈妈尊敬的人……是为数不多的,能让妈妈真心尊敬的人。妈妈不希望因为自己有关的事让她伤心……看在妈妈的份上,就和她说说话吧,好吗?”

“……好吧。”

黄金船诚恳的软话一说出口,悠零的脸色也就软了下来,轻叹口气,答应了妈妈的请求,伸出小手向她要手机。

“还有就是,小悠你别太为难小海湾老师……至少她是带着对你的好意来的……”黄金船一边嘱咐着,怯怯地把手机递给儿子

“我明白的。”悠零双手接过手机,将耳朵贴在听筒上;

“喂,小海湾老师……嗯,是我……我很好,嗯,那天的事早就不生气了……这样啊,他做到了,很好,我很高兴听到这个……我就不回去了……因为已经没有理由了啊,妈妈已经没那么忙,可以照顾我了啊……小雪?她那之后被欺负的时候多少懂得反抗了吗——没人欺负她了?哦,那真是很好……您不用谢我,最重要的是您,是您让他们愿意保为了护【妈妈】而改过自新,不是吗?这样吧,我问您一个问题;如果您给出一个能让我满意的答案,我就回幼儿园去……好,问题很简单,就是:以后怎么办?——我是说,我们这一届的这些孩子因为那件事被您感动而改正了,那么以后入园的孩子呢?如果后来再出现像先前的直人那样,不管您怎么说都只会笑着耍无赖的孩子的话,您又要怎么做呢?再让另一个像我一样的孩子,或者说就直接把我找回去,在他们眼前再演一出类似那天的戏来吓唬、然后感动他们吗?…………嗯?小海湾老师,您有答案了吗,不用太详细,告诉我大致思路就好……这样啊,看来是没有呢。那么,小海湾老师,拜拜。”

悠零挂断电话,将手机交还给妈妈,然后继续看电视。他皱着眉头看了十几秒,突然抬起遥控器,将电视啪的一声关掉。

外面天上的雨云开始聚集,将蓝天和阳光遮蔽得严严实实,室内一片阴沉的死寂。悠零揉起了太阳穴,一副头痛的样子;呼吸的声音也变得越发粗重,好似云团中沉闷的雷声。显然,他早晨的好心情被毁掉的他,此刻正处于无声的盛怒之中……

“小悠……”

黄金船表面平静,心里其实也在生气着,儿子刚才无情地践踏了别人对他最诚挚的善意,让自己尊敬的前辈痛彻心扉;她接下来不可能只是照顾儿子的心情,去试图平息他的怒气,而是必须要做些什么来给他一个【教训】,让他在待人接物方面至少开始明确一个【改正】的方向。

但是很快的她的怒气就被自知之明扑灭。

要怎么做?

讲道理?

到现在还没体会够吗?自己根本不是对手。

发脾气?

呵呵,省省吧,此刻他也正在气头上呢,倒不如说,应该先庆幸他的怒气并不是在针对自己……

【撒娇】?

【这么无情的小悠很可怕,妈妈不喜欢】这样的……

不行,平时或许还管点用,但现在的话,只能想到儿子看傻子似的冷漠眼神……

那果然还是……先放一放吧,等他气消了一些后再说?

……不行。

必须要做些什么,就在当下,现在!

对啊……我为什么又被这些常规拘束了思想呢?

我可是黄金船,而悠零可是是我的儿子;

我们母子两人,都是生来便超脱常理的存在!

所以,也许平常看来最不可能的那个选项,或许反而偏偏是最能奏效的那一个;

当然,也不是说有着百分百的成功率,自家儿子超乎常理的程度还在自己之上,接下来做的仍然只是在赌博而已。

但是什么都不做的话,结果和赌输了也就没什么区别了。

所以,只能上了……

“小悠。”

“嗯?”

悠零循着母亲的声音抬头望去——

唰———

黄金船正对着儿子的面庞劈出一记手刀。

这一下挥出了黄金船浑身能发出的最大力度,其速度是如此之快,以至于手臂前方的空气被压缩而发出轰鸣,并在手臂后方留下瞬间的低压真空,让后来涌入的空气发出刺耳的风声。

轰—呼———

同时,这一招中还灌满了她能产生的最大程度的杀意。

儿子如果要继续这样长大的话,以后到社会上去,将注定无法与主流社会相容,必定会遭到大众的排斥,最终也很可能导向一个可怕的结局。    

而且他在和社会进行磨合和冲突的过程中,还凭他那好使得可怕的脑子,还不知道都会做出些多么可怕的事。

既然如此,那还不如让自己来先下手为强;由让他来到这个世界上的自己,赶在他尚且年幼,还没来得及真的做出些什么事之前……

值得一提的是,以上并不是只是黄金船临时勉强逼迫自己的【自我催眠】,而是她自两周前的那天晚上,看着儿子的睡颜,真的一度认真思考过的可怕想法。

所以如今黄金船要做的只有让自己的理性暂时压过感性一些,然后调整一下思维,让自己临时接受那时的逻辑链条就好。

所以她此刻对儿子释放的磅礴杀意,并无半分虚假。

所以她也可以放心,自己一定会在最后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下得去手。自己的指尖,最后一定会如现在预料到的这样,在儿子的鼻尖前硬生生停住;停在这和自己儿时一模一样,清清楚楚地表明着他是自己亲生骨肉的可爱小脸面前。

然后看清那小脸上的表情的一瞬间,黄金船知道自己这最终的手段也宣告失败。

“?”

面对鼻尖上母亲的手刀,悠零俏皮地眨眨眼,然后可爱地一歪头。

【妈妈你这是干什么啊?】他无声地这样发问。

而且,准确地说,不是在问【妈妈你要对我做什么】的状况外

而是……

“小悠……你不怕吗?”

“怕什么?”

“如果妈妈真的劈下去的话,你就会……”

“我会死。”

“所以说啊,你为什么不害怕啊?!”

黄金船歇斯底里地喊着。

“有什么好怕的,迟早的事情不是吗?”

“但是……但是……你还这么小……你才只有四岁啊,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可以活的啊!”

“过一会我和妈妈要出门的对吧,那路上突然失控的车子,坠落的花盆,还有不知何时会采取行动的,会在地铁散播毒气那样的家伙,会在乎我有多大吗?还有……”

“小悠!别说了———”

悠零淡然而简练地描述着种种可能的,会不讲道理地夺取自己生命的场景,在黄金船听来,却将一幅幅地狱绘图活灵活现地呈现在眼前,让她的原本就绷紧的精神立刻崩溃,嘶吼着制止儿子继续说下去。

“…………唉……”

无言地盯着蹲在地上抱着头的妈妈看了几秒,悠零又无奈地轻叹一口气,接着抬头淡淡道:

“妈妈,帮我拿下剪刀。”

他朝妈妈伸出了小手索要着。

“诶?哦,好的。”

呼应着悠零的要求,黄金船起身走进衣帽间,从柜子上一个比较高的,放置各种缝纫工具用的格子里拿出了一把剪刀,然后走回客厅,抓着剪刀的刃部递给儿子:

“来,给你。”

“谢谢妈妈。”

“诶?!等等……”

剪刀离手的那一瞬间,黄金船恢复了清醒。

转眼看向儿子,他已经将剪刀翻了个,把刃尖向着自己的喉咙直直刺去——

“小悠!!!”

唰—— 嗙啷——

千钧一发之际,黄金船将剪刀从儿子手上直接打飞了出去,在地板上摔成一小堆奇形怪状的废铁和塑料。

“小悠!!!你……你要做什么啊?!”

“嗯?不是妈妈给我的这条命,现在想要收回去,却又下不了手吗,所以,我自己来就好了。”

儿子仍然是云淡风轻的样子,不过这一次,向母亲又投去了看傻子的眼神。

是了,黄金船已经确信,自己这最后的手段,寻找儿子最后的【人性弱点】的尝试已经宣告失败。

儿子能轻而易举地用【正确】践踏他人的感情的前提,是他先践踏(压抑)了自己的感情;能毫不犹豫地对他人下死手的前提,是他先能坦然面对自己的死亡。

他所设下的律法,是先对他自己的灵魂与肉体完成了公正的审判,才在之后去【推己及人】;也就是说,在儿子的灵魂中,并不存在名为【双重标准】的弱点。

“……对不起,小悠,妈妈……是跟你开个玩笑……”

“哦,这样啊。不过,还真是有够无聊的玩笑呢,有失妈妈的水准。妈妈,以后别这么玩了。”

淡淡甩下这么一句话,悠零又继续闭眼一个人生起了闷气。

“是,妈妈不会再那么做了……”黄金船和一个犯错的孩子一样,向她的孩子认了错,“但是妈妈……妈妈其实是想让小悠明白……小悠真的是特别的存在……不是说……小悠的头脑比谁都聪明;而是说……关键在于,小悠的精神,或者说灵魂,实在是太强大了,比任何人都要强大,都要坚硬的事……就像小悠现在只有四岁,就能坦然面对自己的死亡,可是小悠你知道吗,这是连活了几十岁的叔叔阿姨都未必能做到的事;甚至说哪怕是活到八、九十岁乃至上百岁的老人,都有许多人最后是哭喊着【我不想死】咽下最后一口气的……

小悠,人类就是这样的……小悠之外的绝大多数的人,和小悠比起来,精神都是很脆弱的。也包括妈妈我在内……我们这些普通人,直面问题,接受现实的能力,和小悠相比是十分弱小的,是如果不善意地相互欺骗,包围在温柔的谎言里的话,就根本活不下去的弱小灵魂。小悠在我们眼中的样子,就像是鸡蛋们眼中的石头一样,只要稍微碰上的话,自己就必定会受伤碎碎裂,就算只是在那里什么都不做,也实在是强大得可怕了……所以说,小悠,拜托你,请你原谅我们,原谅人类这个种族的弱小……对我们撒谎吧……在大家面前,做一个温柔的人,这样去欺骗大家,好吗……”

“……呼……呼……”

悠零愤怒的呼吸变得更加急促,喉咙里发出的声音变得犹如野兽低吼。他突然回头狠狠瞪着黄金船,同时不自觉地抬起右手,纤小白嫩的手指用力地抓着虚空,显然是想折断、捏碎些什么东西……

黄金船立刻握住了那狰狞地扭曲着的小爪子:

“但是在妈妈面前,小悠只要做自己就好了!小悠对这个世界的不满和愤怒,都让妈妈来承受就好!是妈妈自说自话让你来到这个世界,让你看到这一切不堪入目的东西;是妈妈让小悠说谎,做小悠讨厌的事情!所以小悠不管怎么惩罚妈妈都可以,全都是妈妈罪有应得!只有……只有……小悠……请你不要……就算这个世界再让你失望,再让你觉得无聊……请你至少不要自己……不要抛下妈妈离开这个世界……只有这个,请你一定不要用这种方式来惩罚妈妈,答应妈妈,好吗?”

说着说着,黄金船已经泪流满面。她双手握着儿子的小手贴到额前,声泪俱下地祈求着。她感受到中儿子的手爪松了下来,呼吸声也平静了下去——

“时间到了,妈妈,该去外公家了。”

悠零淡淡说着,跳下沙发,向衣架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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